西非古国加纳过去名叫“黄金海岸”,以比喻此地盛产黄金,但它同时又是名副其实的“奴隶海岸”,因为在它500 公里长的海岸线上,大大小小的奴隶堡就修建了30 多座,在漫长的三四个世纪里,那里曾是西非地区最活跃的奴隶市场。
在许多奴隶堡中,修建最早、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当推埃尔米纳奴隶堡了。它是殖民主义者掠夺非洲的罪证。去年3 月,我慕名参观了这座古堡。
奴隶堡建在本亚河口一块突兀的巨石上,呈长方形,三面环水,只有一面与陆地相连,且有深沟隔离,地势颇为险要。古堡长约百米,有3 层楼高,悠悠岁月和风雨剥蚀已使它日渐破败,但当年风貌犹存。
导游是位20 多岁的加纳青年,谙熟加纳历史。他介绍说,老殖民主义者早就垂涎加纳的黄金,1481 年一位名叫埃尔米纳的葡萄牙人率领船队来到贝宁湾,在加纳沿岸登陆,次年开始修建城堡。因工程浩大,当时在白人皮鞭下干活的黑奴多达六七百人。城堡建成后,葡萄牙人以此为基地,大肆掠夺加纳的黄金。待美洲新大陆发现后,他们觉得贩卖黑奴要比贩卖黄金容易发财,于是便开始了罪恶的奴隶贸易,城堡遂变成奴隶市场和囚禁奴隶的地方。因加纳一带的米纳人和科罗曼丁人体魄健壮,能吃苦耐劳,最适宜在矿山和种植园从事长时间的繁重劳动,因而售价也最高,他们便成了被捕捉和贩卖的主要对象。
我们随着不同肤色的游人,步履沉重地步入城堡。奴隶堡主楼两侧有6个方形碉堡,底层多为关押黑奴的牢房。大门左侧有一死牢,窄小、阴暗、潮湿,凡是敢于反抗的奴隶都关进里面,无一不是活着进去死着出来。再往前走是一男牢,一进门,阴森恐怖的气氛便扑面而来,又脏又黑的墙上斑斑血迹依稀可辨。在这不足60 平方米的空间,最多时竟关押过400 多名奴隶,他们要忍受难堪的拥挤、湿热和恶臭,患病或受伤的奴隶则被活活抛进大海。幸存者一船船被运往美洲,终身从事奴隶劳动。天井的另一端是座小教堂,它是总督祈祷的地方,同时又是进行奴隶交易的场所,一笔笔贩卖黑奴的勾当都是在那里成交的。
在东北角一间地牢旁,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与大海相连,每当海水涨潮时,奴隶船便纷纷驶来,奴隶们一个个就像牲畜一样被赶进船舱,开始了横渡大洋的更为可怕的旅行。船舱低矮闷热,加上病魔和饥饿,途中丧生者常常过半。有时船上淡水紧缺,奴隶贩子便强迫身体虚弱的奴隶跳海。每当船在海上驶过,后面便尾随一群专食人肉的鲨鱼。据导游介绍,从15 世纪中叶到1807 年禁止奴隶贸易为止,非洲大陆共被掠夺1200 万名奴隶。古堡正面的楼上是总督的官邸,附近走廊的地板上有个专门开凿的窟窿,下面是女牢,总督常透过洞口下望,每当发现某个女奴年轻漂亮,便强行拉到楼上供其玩弄。女奴若是反抗,则被绑在后院的木桩上,让烈日暴晒,任蚊虫叮咬,被折磨至死的女奴不计其数⋯⋯
听着看着,参观者中有一位老人呜咽了。他年近古稀,白发盈额,身子有点佝偻。听他那浓重的美国英语,不用问便能猜到,他是来寻根的。老人喃喃地说:“我们的祖先是从这里用船运走的,现在我们是坐飞机回来的,时代虽然不同了,在美国的广大黑人兄弟仍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不得不为争取最基本的民主权利而斗争。”他说,只有到了非洲,回到黑人中间,他才感到是个自由人。
参观完毕,我面对浩瀚的大海伫立良久,心涛同海浪一样翻滚。我想起了美国黑人活动家杜波依斯的一段话:“奴隶贸易在人类历史上造成史无前例的经济、社会和政治灾难,它满足了美洲和欧洲的需要,榨干了整个非洲的血液,把非洲拒于文明之外。”诚然,奴隶贸易已经成了久远的历史,然而,种族主义的幽灵不是仍在一些地区游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