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D SYDNEY TOWN——老悉尼城——一个默默的、很不起眼的地方,谁能想象到,它竟是今日澳大利亚最大城市悉尼度过“童年”的地方。
澳大利亚人也同中国人一样怀旧。在这个问题上,东西方文化并无鸿沟与差异。来到悉尼,澳洲朋友都大力举荐老悉尼城,说“不到此一游,那你就算没来过悉尼”。看来,它在悉尼人心中的分量,都要高于巧夺天工的世界建筑奇葩悉尼歌剧院了,可见确非一般。
老悉尼城位于现悉尼城北部的戈斯夫尔区,太平洋1 号公路的旁侧。城内完全是200 多年前悉尼开埠初期的市井原样。置身其中,有道是:“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没有了大都市的嘈杂与奢闹,体验着上一个世纪的质朴无华,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风车
一进入老悉尼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巨大的荷兰式风车,在微风中缓缓地转动。哇!大风车!过去只是在《唐吉诃德》流畅优美的文字里见过风车,主人翁身穿盔甲,坐骑瘦马,大战风车⋯⋯如今这实实在在的风车竟是有三层楼房那么高耸的庞然大物,在老悉尼城低矮的建筑中,更显得威武突兀,仿佛羊群里的一只骆驼。不管怎么说,大风车是老悉尼城最鲜明的标志。
大风车在老悉尼城的创建发展过程中立下了不朽功勋。那时没有电,大风车提供了全城唯一的自然动力,碾米、磨面、做工、轧棉花、榨油等等,陪日伴月,周而复始,历尽沧桑,默默奉献。此刻,当我登上风车顶端,用手轻轻抚摸那木制的巨大叶扇,它依然坚实牢固,旋转自如,可见材料之考究,做工之精湛。
石径
老悉尼城里没有柏油路,因为那时柏油路尚未问世。清一色的石质小径,分不同路段,或用卵石,或用石条,或用青石板,精心垒砌,铺垫而成。经过两个多世纪的磨砺,它已凸凹不平,常走的地方,甚至磨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堑,但它却光亮如镜,照出了多少历史的画面,让游人研读。“嘎嘎”、“咚咚”、“嘟嘟”,各种不同的脚步声,在石径上踏响,在静谧的老城里,给人一种在喧闹的都市里绝对听不到的音响效果,进而生发出一种怀古之幽思。当年,被从英国流放来澳洲的囚犯,就是从这石径上踏出开拓和垦殖“南方大陆”的行程。因此澳洲人又说,老悉尼城的石径,是现今所有澳大利亚高速公路的“发源地”。
骑士
要数风流骑士,还看老悉尼城。当我入得城中,忽听一阵马蹄声“得得得得”由远而近,再定睛一看,
马头高扬,铜铃披挂,上乘英格兰服饰装扮点缀的皇家骑士,好不威风!好
不潇洒!好不得意!
这时,一位英俊魁梧的骑士翻身下马,在我面前猛一磕腿,尔后一个英
国式敬礼:“Welcome to old sydney town”。随即,这位骑士告我,他是
卫士长,过去,这队骑士是专门保卫总督的。今天,每一位来自世界各地而
慕名光顾这里的游客,便都是他所要保卫的“总督”。回溯到1788 年2 月7
日,悉尼第一任总督菲利普就是在这样一队骑士的护卫和军乐队的伴奏下,
召集了全体登陆人员大会,军法官宣读了发给菲力普的军职任命状和冗长枯
燥的训令。菲利普把手按在他所携带的圣经上面,宣誓就任总督兼驻军司令
官。自那时起,殖民工作在澳大利亚东部展开,白种人终于拥有了澳大利亚。
老 船
在河湾里,停泊着一艘双桅老船。
据悉,它是1787 年5 月13 日由英国朴茨茅斯港启碇南行的船队中的一
艘。当时,菲利普总督率领第一批囚犯乘坐由11 艘船只组成的船队行进,其
中巡洋舰1 艘,护卫舰1 艘,运输舰6 艘,补给船3 艘。后来,澳大利亚人
以一种奇特的自豪感称这支船队为“第一舰队”。
踩着舷梯下入底舱,上下交错的小吊床,依如当年,未改变丝毫模样,
上面睡着的,仍然是当年“囚犯”,舱中的一切摆设,也如从前。虽已抛锚,
但风儿吹来,仍轻轻摇晃⋯⋯在这静谧的港湾里,我想,头枕着波涛睡觉的
囚犯们,睡梦里露出的绝不会是甜美的微笑吧?
法 庭
这是澳大利亚法庭的“老祖宗”。
屋顶已经坍落,但椭圆形的石砌审判台依然完好无损。法庭四周的墙体
为方石所垒,虽然个别处有缺陷,然而整体上讲依旧保持着威严的容颜。
我进得法庭时,大片的阳光直接洒落这石拱建筑,多少给严峻的氛围带
来一些轻松和惬意。稍过片刻,又一轮审判开庭,大法官身穿特别制服,正
襟危坐,律师、原告、被告、书记员以及其它法庭人员各就各位,台下的旁
听者也都屏气息声、目不转睛,认真谛听,一切都那么紧张有序,一切都那
么严肃认真,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在“作戏”。最精彩的是到了法庭辩论阶段,
唇枪舌剑,侃侃陈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那幽默机智俏皮的辩词,不时
引来轰堂大笑,以致于大法官不得不常敲“镇木”:“肃静”、“肃静”叫
个不停⋯⋯
监 狱
那时的澳洲,还没废除死刑和鞭笞,刑法异常严厉。
几声鸣枪过后,一队士兵押解着几个判过刑的“罪犯”,来到离监狱不
远处的行刑场。只见士兵将犯人反绑在受刑板上,背部朝人,五花大绑、动
弹不得。一声令下,但见行刑士兵手执刚从水缸里取出的皮鞭,“啪!啪!啪!”开始在罪犯的背部猛抽,横竖交织,直打得血肉模糊,死去活来。一
打听,才知“罪犯”是因不堪苦役而哗变、逃亡被追捕回来的。
行刑过后,“罪犯”被押解入住监狱。这监狱也为石垒建筑,窗口很小,
安着拇指粗的钢筋,里面黑洞洞、阴森森,分别设有重刑、轻刑、单人、双
人和多人牢房。牢里只有简陋的床铺,下面用稻草垫起,牢房外由狱卒日夜
把守。
最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是,在这所监狱入口处,包括我在内的许多游人
可能平生第一次亲眼目睹到了“断头台”。据说,“断头台”安置在这里,
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教 堂
老悉尼城里的“圣菲勒”教堂,恐怕也是整个澳洲最古老的教堂之一了。
英国人信教,澳大利亚人焉能不信?信教的多,教堂就不能少。因而我在澳
大利亚游历,有一个最强烈的感受:在这方国土上,没什么,也不能没有教
堂。
“圣菲勒”教堂看上去要朴实得多,面积也不大。然“麻雀虽小,五脏
俱全”,教堂该有的,它都有。在入口处,有免费供人索取的圣经宣传材料。
在橱窗陈列处,还放置有两个世纪前教徒们和传教士使用过的以小羊皮作封
面的圣经。虽然内页都已斑驳褪色,但它毕竟还是完整无缺,上面密密麻麻、
圈圈点点,划满了重点符号,足见教徒们的无限虔诚和刻苦程度。教堂里的
坐椅,已磨得光滑如镜,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这无疑是教徒们“坐功”不
浅所致的缘故吧!
匠 铺
老悉尼城里的各色匠铺星罗棋布。
这大概是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的最原始的雏形吧?林林总总的工匠们,
还在那里用最原始的工具,以小生产的形式,制造着许多优秀的手工艺品,
不禁让人啧啧称绝。
沿着石板小径,铁匠铺、瓷器铺、金铺、木器铺、蜡烛铺、弹花铺、纺
线铺、毡毛铺、泥陶铺等等,两面排列,红红火火,异常繁忙。工匠们一如
当年,在昏暗的作坊里,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活儿。在一家泥陶铺,我看
到工匠用双脚蹬着一个带链条的轮盘,均匀地转动着他工作台上的泥坯,他
不时用手变幻着角度在一个刀具上切削,不一会儿,一个造型别致的泥胎陶
器工艺品便脱颖而出了。这些匠铺大部分都是前店后厂,边做边卖。当你做
为一个顾客兼游客来到这里时,你尽可以讨价还价,挑肥拣瘦,店主绝不会
有丝毫冷眼。当你满意之时,也就是店主的得意之刻,因为,它的产品从产
出到售出,还不到两个小时,资金周转如此之快,何愁不能早日发家致富?
商 号
人常说,市井繁华,多靠商号“锦上添花”,这话一点不假。古镇上的
纷纭商号依旧是那个时代的格局,那个时代的装潢,惟妙惟肖,原汁原汤,一点都不“走味”。虽然小门儿小脸儿的难与今天澳洲超级的 DAVID JOHN,
GRACE BAO 相媲美,但它们本身的原始风貌,就是一笔无法估价的财富。
当我进入一家礼品商店,一对“演戏”的新郎新娘刚选购完婚纱、皮鞋、
文明棍离开商店,前往教堂举行婚礼。这家店主告我:那时,老悉尼城里的
人们结婚,都要来此选购礼品,才能完婚,这已约定俗成。当时的人只要英
国没有妻子,就可以在此觅人缔结合法婚姻。这里的婚礼虽不像电影里那样
“魂断蓝桥”,悲欢离合,但结婚毕竟是喜事,他们以喜剧开始,又以喜剧
告终。弦外之音,商号的历史功绩,由此可见一斑。
此外,诸如杂货店、面包坊、布店、副食店、肉铺、餐馆、乐器行、打
字机行等等商号,都有自己的招牌,醒目地挂在各自的店铺门前。店伙计的
吆喝叫卖声,也时常传入耳朵,不由得让你回头再观望一下这“狂跌”价的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后再决定上不上“钩”。
牛 车
“老牛拉破车”已是一句民俗俚语了。在老悉尼城,老牛拉的却是非常
考究的包厢座车,上面乘客里除平民百姓外,不乏达官显贵,太太小姐。
早期古镇,牛车是理想的交通工具。一驾车,通常由4 头牛拉,其中1
头驾辕,3 头拉套,再加上一个车夫,每天按固定的线路在古镇里环行,通
常走的是主要繁华干道,设有几个类似今天的“BUS STOP”,但也不是那么
死板,随叫也可随停,顾客至上,优质服务,包你满意。我在一个车站候车
尝试着乘坐了一回牛车“BUS”,乘客们全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待车停
稳后,按部就班上车入座,人人都一副绅士风度,绝不会有抢座吵嘴的现象
发生。对女士,那是绝对优先优待,这一规矩,即便在牛车上,也体现得淋
漓尽致,当人多座少时,男士肯定会主动谦让女士落座,这种礼貌,一直保
存至今,并在全澳洲推广开来。
因此,许多游客不得不感慨万般,曰:“牛车犹在,世风‘不古’”。
而车夫却笑吟吟风趣地问:“你们要乘车去哪里呀?回中国吗?⋯⋯”
旧 装
古镇风情妙趣横生,男女不改旧时装。
大街上,各色人等,男女老幼,统统穿戴旧装,初衷不改。这种服装穿
在身上,仿佛200 多年前的时装模特儿,在向20 世纪90 年代的现代“摩登”
人尽情表演,展示一个遥远的梦,一种遥远的服饰文化,这是非常非常难能
可贵的。
据介绍,这里有若干服装确确实实是当年古镇上的“原汁”产品,现已
成为世界各大文物收藏商们竞相追逐的“高档文物”。他们出价几十万甚至
上百万美元,以求购得一套这样货真的旧装。但古镇的人们却不为所动。老
祖宗留下的传家宝,岂能轻易拱手相让,让它“掉”到了钱眼里去?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穿旧装的“臣民”,才使今日的人们更增添了对老悉
尼城的神秘感和向心力。
再看那旧装,清一色英格兰“版”,女士坤包小帽,褶皱长裙,男士燕
尾西服,文明礼帽,充溢着一种古香古色的情调。小孩与老人的旧装,则特别宽松肥大,是不是多少也喻示了那时生活节奏的安谧与散漫?
穿旧装的人们,却没有人回答,而是依旧那般高傲,那般轻盈地从老街
上招摇而过⋯⋯
学 堂
前方传来朗朗读书声。
one、two、three、four、five⋯⋯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绿树成荫,环境幽雅,这可算是一个读书的好地
方。
再看那学堂。白墙红瓦,窗明几净,在整个老悉尼城,也算是出类拔萃
的一流建筑了。学堂内,课桌依然按原来格式摆放,桌面和凳椅都已磨砺的
油光放亮。黑板上,颜色未褪,仍像墨染一般,黑底白字,分外醒目,不论
坐在教室的哪个角度,都看不见太阳折射的光线。游人们不得不佩服当年老
悉尼城里舍得花钱办教育的那些人们,并对他们产生深深的敬意。
“教育是立国之本”,现时在学堂里的一位老师这样对我们说。她还介
绍道:那时,创国初期,有关法律就明文规定,所有适龄儿童必须进入学堂
学习,这是带有“强迫”色彩的,否则就是犯了法,要追究家长的法律责任。
在这澳洲最古老的学堂前,我忽而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哪个国家狠抓了教育,哪个国家才有辉煌而灿烂的前途。
邮 局
这座POST OFFICE,是澳大利亚的第一所邮局。澳大利亚史书记载:1809
年,第一个邮政局在新南威尔士州的老悉尼城内开始营业。
遥想当年,一个邮局一间房,几个POSTMAN,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全靠
两腿跋涉;再看今日,澳大利亚邮政经营着约5000 个邮政局和6000 辆邮政
车,为澳大利亚约580 万个居民通讯地址和57 万个商业地址服务,并雇佣
3.5 万名全日制工作的职员,每个工作日处理约1400 万份邮件,人们怎能不
浮想联翩,感慨万端呢!
在邮局外面,伫立着一个历尽沧桑的邮筒,它的样式,一定是今天伫立
在全澳几十万个邮筒的原形,因为从总体上看差异并不太大,人们纷纷站在
这里拍照,以作永久的纪念。而更多的观光客,则争先恐后在这里向远在世
界各地的亲朋好友发寄名信片,为的是盖上一个老悉尼城澳大利亚最古老邮
政局的邮戳。我想,离它价值连城的时候,为期不会太久远了。
于是,我也在这里发出几封寄往中国各地的名信片,以为永久的忆念。
夕阳西下,两百年漫长的时光,倏地而过。一天的时间简直太短、太短,
历史的沧桑变迁所给予人们的,实非高山流水的曲韵。老悉尼城固然没有北
京故宫的富丽堂皇、气宇轩昂,但它朴实平凡,更像一个普通人,给人一种
可以接近的亲切感,让人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读、去看、去想、去听、去满
怀新奇和惊喜地体验悉尼的“童年”。
牛车“BUS”的铃铛响了,我们悠悠穿过老悉尼城出入口处的“时光隧道”,
从两个世纪前的昨天,重新返回到了即将迈向21 世纪的今天。这时,一位伟
人的一段著名论述,在我耳畔响起:“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
我想,“OLD SYDNEY TOWN”——大概就是这样一本有关澳大利亚历史
的最佳史书。